梅子青时雨
雨沿屋檐滴答坠落,打湿一树青梅,打在外婆家悠长的深街。
夏初雨水多,江淮的天说暗就暗。在院里对弈正欢,头顶就湿了一片。等慌忙跑进屋,棋盘早乱了,只得搬个板凳,坐在门边看雨。想着,外婆家的梅子又该熟了。
外婆家的梅树据说是外公的父亲,也就是我的老太爷移栽进院子的。它的年纪比我妈妈的还大。它长得粗枝大叶,一到雨季,鹅卵石大的黄澄澄的梅子就压满枝头。落雨的日子里,青的、半青半黄的、金黄的梅子全笼上一层水汽。也正是几场雨后,一树梅子也差不多黄了,外婆就准备摘梅子了。她先把竹箩洗净晾干,避免生虫;然后,去对门李姨家借那半人高的三角梯;接着,从厨房柜子最上层翻出透明大玻璃瓶,再打几个电话把一大家人都叫回来帮她摘梅子。我们通常是随叫随到的。
外婆让女婿们固定好梯子,移到树下,她掸掸衣服上的灰,两手抓着梯子的扶手,一步一步登上梯子,直到能抬手握住树梢饱满的梅子。我或弟弟在旁边举着竹箩。外婆攒满两手的好果,便将其齐齐扔入竹箩里。
外婆摘梅子时动作灵巧,速度极快,而且从不只摘梅,还不时问问大女儿工作顺不顺心,问问二丫头新买的项链坠子花了多少钱,摘着、聊着、笑着。我看着梅树荫里眉眼带笑的外婆,看着她枣红花布的棉衫变成了青蓝水袖,黑绒毛裤化为翩然长裙,像水乡的姑娘,长在雨中,水灵灵的。
梅子全部摘完用不上两个小时,洗净吃过一轮,酸甜并融:入口时涩,咀嚼则满口生津,余味长存。外婆会腌制一些作为果馐。洗净的好梅去蒂敲打,全部失了水分后晾干,再用水煮一段时间;加入适量砂糖和盐后密封在大玻璃瓶内。我们家、二姨家、舅舅家和外婆自己家各一瓶。外婆总是耐着性子嘱咐三四遍,不到两个月不能开封,要不然会破坏了口感。她说这话时,眼睛总往我和弟弟这儿瞟。
梅熟时是外婆家不常有的热闹时间,热闹之后便又恢复了安宁。青青的梅子雨在小院里落下,水声和笑声打湿外婆的旧装,显露出她像水般的柔和雅。
外婆喜欢梅子青时雨,我也喜欢。
(指导老师:王晓燕,本刊原创稿件,视觉中国供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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